当2017 年的钟声刚响,一个八岁的女孩,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。她像只从火中重生的凤凰,勇敢地飞向天堂。


她叫爱娃(Ava Bright Lee),父亲、爷爷都是牧师,五岁时查出白血病。父亲说:爱娃就好像被人绑架了,是被这世界上最有爱的人所绑走的。


在爱娃离世之后,母亲Esther 用笔描述了肝肠寸断的分离之痛,对爱女不尽的思念与回忆,以及如何靠着对主的信心走过每一天。

文/Esther 翻译/Tracy

2017年凌晨12:01,天堂迎接爱娃的来到。


这样的安排,也许是因为节日的礼花可以驱散内心悲痛的哭声吧。


她一直等到所有家人到齐。


我们告诉她,我们多么地爱她。


在我和迈克的怀抱中,她的心脏慢慢停住跳动。


妹妹哭着向姐姐说再见,因她永远失去了一个最特殊的好朋友。


有一天,我们会在天堂重逢,但那日子来到之前,我们的心不再完整。



她才离去6个小时,我已感到生离死别的痛苦。


我们爱你, 爱娃。


你改变了我们的生命。


“我们如今彷佛对着镜子观看,模糊不清;到那时就要面对面了。我如今所知道的有限,到那时就全知道,如同主知道我一样。如今常存的有信,有望,有爱这三样,其中最大的是爱。”(林前1312-13



2017年1月7日  爱娃去天堂1周 


几天前我们接到电话,爱娃遗体已被火化,需要赶快领取她的骨灰。


我们花了几个小时,想用她的Ipad寻找一个美丽的罐子,但这几乎不可能。


我的手敲下这些字,但我的意念无法集中。


我觉得自己已肝肠寸断。


刚刚被切断的痛苦已经过去,留下麻木。


我低头看见肚子上是血和肠子,但我的头脑告诉我,这不可能。


我的身体有恩典的保护,不至受到惊吓。


我知道,很快,悸动的痛苦就将开始,它将变得令人难以置信,我会趴在地上,希望快点死去。


因为它真的意味着在天堂的这一边,我再也无法触摸她柔软的脸颊吗?


怎么可能她再也不会用她甜蜜的声音,叫我的名字,找我?



这是真的吗?她今年春天再也不会骑她的自行车,或者我再不会听到她唱歌了吗?


她的牙刷仍在浴室里,我闻它,看看我是否还能闻到她的呼吸。


我疯狂寻找她穿到医院的衣服,但是因为她弄脏了它们,已经在洗涤。


我需要一些东西,能够维持她的气味,即使只有几天。


我们不能忍受把她的任何东西送人,但这些东西都不再重要。它们毕竟只是东西。她不再会使用它们了。


这是第二次扎心的痛。虽然,我敢肯定,还会有新的痛楚。


随着时间的推移,我们察觉到,我们失去了越来越多与她相关的东西和事情,这个扎心会继续。但也许,它们会随着时间变得越来越淡,直到有一天,会像手指被划破,而不像切腹。


现在,我对未来感到恐惧。然而,爱娃所忍受的远超过这些。她教我们要坚持不懈,但不靠自己的力量。她向我们表明,可以同时哭泣和崇拜。


她的疤痕之上还是疤痕,手术之后还是手术,疼痛接着疼痛,但她面带微笑,承受这一切。自从她出生的那一天,她就开始教我关于生命、爱和盼望的真理。这不因为她是完美的。不,她的学习是艰难的,因为她像任何其他的孩子一样,不断尝试,并扩展边界。毫无疑问,她是给我们的一个珍贵的礼物,来自最爱我们的上帝。



所以,如果我们的小女儿可以从她的境况中起来继续赞美上帝,那么,为什么我们不能呢?


这是我们经常问自己的问题,当我们试图摆脱可能超过我们所能承受的哀恸时。


迈克和我在深夜时分常常清醒着,我们有时带着泪水,为我们的失落哭泣。有时我轻声说:“爱娃, 我想你” ,听到的只是身旁的回音。因迈克也醒着,说着同样的话。


不可否认,她已离开了。


她的床从我们的房间移走了,她的氧气机被收起了。


曾经装满药的抽屉,现在是空的。


我们在自己的房间伤心了几天,当我们出来时,发现家人已挪去了所有会引起我们伤痛的东西。唯一剩下的医疗设备是她的IV杆。


它一向和她如影随行。他们是一对。


现在它独自呆在车库里。那是她的步行器。我们无法把它拿走,因为即使痛苦难当之时,她仍旧推着它走来走去。


我们只能感受其皮毛,却已经倍感伤痛了。


我们需要这个步行器来记怀爱娃的坚持。因为如果她能在痛苦中一步接着一步地向前走,而不是轻易地坐下并放弃,那么我们需要藉此回想她的决心,并祈求上帝给我们同样的力量。


我非常确信, 爱娃得以支撑这么多年,是因为她对我们的爱和对上帝的爱。她竭尽所能,奋力地留在我们身边,以至于上帝对她的旨意可以成就。


她在世的这几年,过的是与正常孩子不一样的日子。没有学校生活,无法毫无顾虑的在公园玩耍,没有体操课和课后社团活动。没有和玩伴一起玩、烘饼干的日子,或者参加生日聚会。


只有很多艰难的事情。



但是,为了爱,她忍受了。即使很痛苦,她坚持了。即使在世的最后几天,她默默地受苦,让我们不需要提前哀悼。没有人知道她已经走到了最后。但我想她可能已经知道了。我不知道这是否是她和上帝之间的秘密,因为我们还没有准备好。


这样的一个苦难,留下太多让人质疑上帝是否良善的空间。但对我们而言,爱娃的死更坚定了一个事实,上帝真好。


爱娃唯一祈求上帝挪去痛苦的祷告,是在她生命末期的最后一个月。在上帝绝对的良善中,我们相信上帝兑现了她的祷告,即使在同一时间,世界成千上万的人祷告她得医治。 在深深的痛苦中,她呼喊:“上帝啊,为什么是我?”我相信祂终于回答,“够了。”


这就表示了祂有多么地爱她。


事实是,上帝把她托付在我们的手中,让我们照顾她八年,这就表示了祂有多么地爱我们。


这是迈克无法再完美的诠释了。他说,爱娃就好像被人绑架了……但是是被这世界上最有爱的人所绑走的。所以,她的离去虽带来恐惧和心痛,但我们又有极大的平安,因深深知道,她正被一位远远比我们好的人所照顾着。这些矛盾的感觉从早到晚,此起彼伏,这些情绪让人筋疲力竭。但是,平安最终胜利。


谢谢,天父。


因此,因着她的榜样,尽管很痛,我们仍会继续前行。当我们觉得事情不会更糟时,我们会敬拜,我们的脸朝地,我们的手举起,我们会感谢上帝八年前将爱娃带入我们的生命,而且,我们感谢八年后,祂以主权将她带回天家。因为喜乐远远超过悲伤。



在爱娃死前几天,我们搧着她,录下她假装飞行的影片。她支起虚弱摇晃的膝盖,展开她脆弱的双臂,然后起飞了。


我不相信人死后会变成天使,他们和人不是同类。但我们能飞向天堂吗?很可能! 我想当我们到达那里的时候,就发现这可能是无限的喜乐和奥秘的一部分。


或许,就在这一刻,她正像鹰一样飞翔着。


2017年1月18日 爱娃去天堂3周


我不必再为可爱的女儿祷告,祈求她与我们一起共度此生了。是的,那个祷告已经得到了回答,以不是我们想要的方式。但最真实的是,我们知道我们将永远不会分开。


现在,在我们混乱几近崩溃的生活中,我要写上帝的良善。因为每个人,包括我,都想知道:


当一切都出了问题,上帝还是良善的吗?


所以,虽然我宁愿关闭这个账号,以需要治疗为借口藏起来,但如果单单为了表明在上帝里的盼望是不会失望的,我愿意全部敞露。


用着颤抖的手,我将记录荣耀之重,绝望之信,赞美之祭,以及我们从黑暗时期中恢复的原由。


有一个称呼可以描述我们的损失。


我们不是寡妇或孤儿。


这些称谓标志着一个新的身份,让人感到如此受伤。


但是,这种痛苦,来自于地狱的火。


我们活着不是要与我们所爱的人分离。


我们要永远与神同在。


因此,这个分离无论如何是暂时的,痛苦的……好像地狱。


我们的心一再被强烈的扭转,直到其中一块脱离,难怪这种心痛的感觉超过一切,因为她本来就是我骨中的骨,肉中的肉,我们失去的是自己的一部分。


我们没有新的称谓,一个形容词却加在了我们现在的称谓上,我们是父母,然而,现在,我们被称为遗属。


遗属,意味着因巨大的失落而带来的哀伤。这真的不夸张。在我有孩子之前,我对情绪的认知是二维的,爱是一种情感,有时会离去,有时会延续几十年。 但是一旦九月怀胎,你生了她,看着她的眼睛,你知道爱超过最深的海洋。



我原来不知道爱需要付出这么大的努力,同时,又毫不费力。我原来不知道喜乐的顶峰,来自带着放弃的给予。恐惧、愤怒、悲哀、嫉妒、勇气、骄傲、盼望,所有这些和更多的情绪,在我心里从枯燥乏味变成缤纷彩图。


随着爱娃的逝世,我挖掘最深的伤痛。现在我知道哀伤是三维的,我看到悲伤可以超过头脑的层面,体现在身体层面。 它浸润在身体、心和灵魂中。


我被锁在一个精神的笼子中。我的整个灵魂呐喊,想要摆脱这痛苦的辖制。 但外面感觉更加孤单。至少这里面, 我可以有一个黑暗、潮湿的环境。 如果我走出来,外面的生活太明亮、太充实。 因为,由于某种原因,世界仍在继续。


太阳仍旧灿烂,夜晚变成白昼,人群熙熙攘攘,但是,我们,已不再属于这一切。 我们好像从战场归来,带着可怕和忘不掉的记忆。好像这场艰苦的战斗,无论我们怎样努力,仍旧是是失败的。我们目睹了最亲爱战友的死亡,她经历了言语无法形容的死亡,我们只能无助地看着。


我们回到家,她已不在,留下的是装着她的骨灰的玩具熊。 骨灰既不软,也不细,如沙子。它们是灰色,粗砂粒,可以看见骨头被磨碎与骨灰混合。我提醒自己,她的灵魂在天堂,但我悲伤的双手只能抚摸着装着她骨灰的塑料袋。为所失去的,我们天天哭泣。


Gwen不能再和姊姊Eva 晚上挤在一起。她紧紧抓着玩具熊“你今晚需要爱娃吗?还是我可以和她一起睡?”她问我。 她希望能够像从前一样,和爱娃像手套一样紧紧的抱在一起。



但是现在,不再有姐姐,不再有女儿,不再有孙女,不再有朋友,不再有学生,不再有那个甜美的女孩。


全家人慢慢离开,每个人回到所属的地方。我们去一家饭店一起吃最后一餐。“让我们坐在这里,女儿们……”话出口,我才意识到, 不再有女儿们,只有女儿,两个变成一个。 噗,一下子,八年,我们养育爱娃,爱爱娃的日子结束了。


Gwen处理哀伤超过她的年龄,以一种成人都难以做到的方式。我问她我们是否需要搬家,她说:“我们在哪里住都一样,搬到哪里都会有问题。”看似很成熟,她回应悲伤的方式仍旧是5岁的孩子。她无缘无故大哭,一直哭到晚上,当然不是没有原因,那是全部,她最好的朋友在天堂。


那么,我们怎么能回到与其他人一样的世界,适应一个不再有意义的生活呢?


(未完待续……)